宜宾动力电池产业透视之一：创业型政府能改变什么？

撰文|马斯基

统筹|杨柳树

策划|四川省宜宾市市委宣传部、能镜

引子

这是5月17日,一个普通的下午。四川省宜宾市叙州区南岸街道广场西路2号,酒都剧场3号门4楼的一间办公室,市经济合作和新兴产业局动力电池一科科长周强,正向省里电话汇报工作。

办公室暗红色的门框,有几片已经脱了漆,走廊地板灰扑扑,看起来有些上世纪的老旧相,这与周强嘴里不时蹦出的万亿级市场、几百亿营收的字眼,形成了一种戏剧化的张力。

你很难想象,作为将宜宾动力电池产业烧至沸腾的重要「手脚」,不时拎出一连串发烫数字的经新局,竟低调地“藏”在一片简朴之中。

现在,我们有必要向你呈现这串数字的全貌,某种意义上,它是正式探入产业腹地,挖掘一个政府与一个城市命运故事的重要入口。

2022年,宜宾动力电池产业总产值889亿元、增长4.5倍;总营收919亿元、增长4.4倍;利润136.8亿元、增长6.9倍;规划产能295GW,已建成产能150GW。

2023年一季度,产值曲线如一杆长矛继续上挺至188亿元,同比增长23.5%,并有望在这一年结束时,刺破1600亿元。截至目前,规上企业35户,已超越以五粮液扛旗的传统白酒业,成为全市产值第一产业。而倘若历史的胶片向后倒至5年前,它最初格子里的那个数字,是0。

这么说吧,5年里,一条产业链,从无到有,如同蜀南竹海泥地的竹笋,从飘满酒香的老城钻出,以三江新区为核心,翠屏区工业园区、江安经开区、高县经开区、珙县经开区、屏山县经开区做支撑的「1+N」动力电池产业生态圈,一起蹭蹭长出来。

在这个圈儿里,它手握一根速写笔,以四川时代和时代吉利为轴心,清晰又快速地勾勒出产业集群和地标产业的基本样貌——

92个动力电池及其配套项目已签约,上市公司占去32家,已投产项目41个;覆盖电池正极、负极、铜(铝)箔、隔膜、结构件等6大组件和正极前驱体、氢氧化锂等核心材料及辅材;协议总投资超2000亿元,预期产值超5000亿元,可容纳就业人数超7.5万人……

几天后,这些数字北上,5月24日出现在北京2023世界动力电池大会新闻发布会现场,如同滴哒作响的发报机,通过各路媒体,快速铺满网络报章,随后变成一个个指向6月8日、汇往长江之源的箭头。

是的,2023年6月8日,万里长江第一城、四川省万亿动力电池产业核心区宜宾市,将迎来它最重要的一场活动。

这座人口460万的城市,因2022年首届世界动力电池大会而备受瞩目。很快,它又将因700多位产业巨擘的聚集,再次呈现在能源革命与双碳经济的大众视野之下。

时代变迁,城市变化,工业发展史上不乏荣光的宜宾,寻找、腾挪、探索,旧格局被打破,经验转身成为探索的起点,它从煤炭、白酒「一黑一白」的传统工业里抬起头,向「一蓝一绿」和「电动宜宾」迭代升级。

看起来,动力电池产业链犹如一条新的水源,让站在长江源头的宜宾,获取了新的生命力,而站在生命力和这串抽象数字背后的,则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他们是政府里的思考者、决策者和探路人;是在流变的生产与生活方式中,寻找答案与出路的企业家、创业者,是从传统制造到新兴科技,在产业迭代中崛起的新生势力;是在不断推动革新,捅破技术天花板、砍断卡脖子链条的学者和科研人员……

5月中旬,能镜驻扎宜宾,遍访与宜宾动力电池产业快速发展的相关当事人,寻找它的内生机制与生命力的发端。而对于这个生命力的缘起,所有被访人无一例外的,全部指向了宜宾市委市政府。

事实上,宜宾经新局所在的酒都剧场,593米开外,即是宜宾市政府,它与相隔3.4公里,地处翠屏老区的宜宾市委一起,作为城市发展的「脑中枢」,正是上述一连串数字的背后推手。

这个被视为创业型政府的公务系统,所祭出的一个个故事,正在各个渠道流转。我们试图将它们串联,还原城市新兴产业转型大背景下,一个值得探究的样本。

✪  图1:宜宾动力电池产业聚集中心三江新区鸟瞰;图2-4:依次为宜宾市委、市政府及经济合作和新兴产业局驻扎地酒都剧场。这四张图,几乎可以串联起宜宾市动力电池产业从无到有,从思考、行动到落地生根、万物生长的全部故事。

为方便大家阅读,我们按小标题进行文章索引,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A。思变

B。破局

C。保姆

D。系统

A。思变

在宜宾动力电池产业的缘起中,2019年9月四川时代落地生根,似乎是个被广为流传的版本。但周强认为,这个时间应向前追溯至2016年。

彼时,宜宾还躺在白酒、化工、纺织、煤炭的摇篮里,GDP在全省第四、五位左右晃悠。外部竞争的腥风血雨开始向它靠近,连300公里之外的南充,都一副急吼吼要追赶过来的架势。

眼前的周强,平头,敦实、戴副眼镜,外表跟大多数体制内的人一样,是个典型的公务员形象,这一年,他还在市财政局工作,每日与枯燥的数字为伍。月底财政分析报告中,总不忘加上一句产业结构单一,需提防财税风险,拓展新的产业领域之类的话。

这是个已经成为定势的流程,但每一次,都会冲击一下他的神经。

周强没想到,很快,他的人生,将因这座城市的战略转变,而完成基本面的蜕变,他开始得以从数字里走出来,亲自参与一场重构经济结构的大变革中来。

2016年,宜宾市委、市政府开始着手调整和调研宜宾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战略型新兴产业发展滞后问题。

4个月后的10月26日上午,中国共产党宜宾市第五次代表大会在当时还属于翠屏区的酒都剧场开幕。

一个大时代来临,宜宾决定要给自己装上两个轮子。宜宾市委、市政府将这场战略调整命名为「双轮驱动」,一个拳头防守,守住白酒、综合能源、化工轻纺等传统优势产业;一个拳头出击,加快培育发展电子信息、轨道交通、新能源汽车等「8+2」产业,靠进攻得分。

汽车产业,尤其新能源汽车第一次出现在宜宾市的产业发展规划里。

周强被抽调至市经信局,成为汽车专班的三人成员之一,此后一直活跃宜宾汽车与动力电池产业链构建一线,另外两人,刘彬和高雷,则在凯翼汽车项目落地之后,继续搭档,分任凯翼汽车党委书记与总经理。

「当时国内新能源汽车产业已经起步,2011年国家也正式公布了个人购车补贴,当时雾霾特别严重,环保问题提上来,虽然规模和基数都不大,但领导们认为这个方向必须走」。

汽车专班第一个任务,是与奇瑞谈判,将汽车工业带到宜宾来。

时任副市长、现任市长廖文彬作为领导小组副组长,无数次与专班成员一起跑芜湖,谈项目。当时宜宾到南京的航班尚未开通,只能转道上海,再乘公交、包车奔袭500公里,才能抵达芜湖。

到酒店时,往往已是凌晨时分,匆匆休息,第二天早上9:00,小组准时出现在谈判桌上。整个谈判过程惊心动魄,一着急,脏话都会飙出来。

5月18日上午,凯翼汽车监事会主席隆兴银也向我们详细讲述了那段往事。也就是从那时起,包括一把手在内的宜宾官员们,开始以创业者和服务者的谦卑姿态,主动深度参与到产业链的招商和构建里,成为宜宾产业发展的一股重要推动力量。

这份名单里,有廖文彬,有时任临港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现任市委统战部部长陶学周等多位市委、市政府领导。2021年,方存好成为新任宜宾市委书记,他与廖文彬等搭班,延续和扩展了这种风格。

某种程度上,他们的人生有种一致性,都积累了丰富的政商经验,都不满足于现状,渴望跳进翻涌的时代大潮,给城市变革带来新的可能性,而企业家和产业链,成为变现这个理想的重要部分。

极强的创业型工作节奏,让当时行伍出身,转业回地方的隆兴银记忆深刻,彼时,他也正投身于从无到有组建产业基金的工作中,作为宜宾新兴产业投资集团分管投资的负责人加入招商组,随时出差,随时追踪项目,已成为常态。

与奇瑞等谈判一波三折。2017年,五粮液集团通过旗下全资子公司四川省宜宾普什集团入股奇瑞汽车旗下凯翼汽车,宜宾终于迎来朝思暮想的汽车产业落地的时刻。

对这中间的反复与折腾,隆兴银认为,无论是方法上还是能力上,宜宾市政府班子成员由此开始修炼出了极大的耐性、专业和一套方法论。

它开始促成政府产业招商、落地、服务等一整套系统的思考和构建,并开始有能力设计一个城市的命运,在这个基础上,因为加入勤勉、专业和高度渴望,它们杂糅在一起,日渐沉淀成宜宾政府从上到下的标签和核心竞争力。

凯翼汽车为宜宾动力电池产业的发展埋下了种子,为了给它配套,2017年,宜宾市政府班子开始考虑,得把动力电池产业引进来。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个赛道和风口将把宜宾带到一个举世瞩目的聚光灯下。

他们没有等太久。很快,大机会来临。无论是新能源汽车,还是动力电池产业,都被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家战略高度,它在更完整的意义上,成了国家战略的一部分。

✪ 2016年,汽车产业,尤其新能源汽车第一次出现在宜宾市的产业发展规划里。2017年,历经一波三折的凯翼汽车落地,为宜宾动力电池产业发展埋下了种子,为了给它配套,宜宾市政府班子决定引进动力电池产业。

B。破局

从三江新区东部产业园观景平台上俯瞰下去,宁德时代在宜宾的超级工厂一至六期尽收眼底。

去年3月,全球知名认证机构SGS为它颁发了PAS2060碳中和认证证书,全球首家电池零碳工厂在宜宾诞生,7个月后,世界灯塔工厂的名录里,也多了四川时代的名字。

眼下,这一片厂房、宿舍、商业综合体,配套齐全,宽大整齐。但4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蹉跎岁月,杂草丛生,起伏的丘陵,没有平地,也没有路、一个小山包连着一个小山包。

长江工业园规建处处长郭平的说法有些浪漫:「那时,那里的山还是山,田还是田」,但实际上,与这块土地有关的往事,则颇有些「壮烈」的意味。

2019年9月25日,几经波折,四川时代终于愿意落地宜宾,签约现场,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定在那里,望着500多亩的荒地,提出一个要求,四川时代要在3个月之后开工,宜宾要想办法把地平出来。

无法想象,当一个政府血液里开始流淌狼性的一面,并非做不可时,它所调动的资源和智慧会释放出怎样的能量。现在,面对「宁王」的需求,它下决心杀出一条「血路」。

签约当晚,市委市政府召集所有相关部门开会,很快,陪偿款、建设平台、以及善于情感沟通的基层团队集结起来,它们要在政府的指挥下,集中力量,于三个月之内,打一场似乎不可能能完成的「战役」。

结果是,比三个月期限还提前了几天,完成所有平地建设。

周强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简直就是大兵团作战,漫山遍野全是大型机具,全是劳作的工人,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完成任务,把宁德时代留下来。」

三个月后,当曾毓群见到一片平整地可以即刻开工的土地,连称没想到,他被感动,也由此建构起对宜宾政府班子的强烈信任。

时针回转至2017年。

当宜宾市委市政府决定为凯翼汽车发展,构建产业生态时,选择宁德时代只是一个朴素的想法——只有产业龙头,才能够带动产业链发展。

没想到,这个朴素的回到本质的思考,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那段日子,每逢节假日,市委市政府成员都会登门拜访,在多次吃了闭门羹后,终于敲开了宁德时代的大门,获得沟通机会的招商团队,没有务虚,没有高谈阔论,而是坦诚直接地谈核心问题。

会谈结束后,他们马不停蹄地返回宜宾——重要的事情在后面,他们要保证在谈判中所有的承诺,都能一一落地。

这正是宜宾招商团队整体的风格,依靠在细小事情上的点滴努力,让项目合作方都对其行事风格和执行效率建立起信任,正是凭借这种坦诚直接的谈判及执行效率,宜宾敲开了曾毓群的心门。

于是,一个从招商阶段闭门不见、从市委书记厚着脸皮软膜硬泡、从答应开始试试看的故事,演变成眼前从0扩展到近50平方公里,从东部产业园跨江延伸至长江产业园,人口从几千增加到几万,电池项目从1期增投到10期……

产业链寻迹而来,结构件头羊科达利和隔膜龙头中材锂膜的工厂在长江工业园正热火朝天地建设;天宜锂业、锂宝新材料、贝特瑞(四川)、长盈精密、德方纳米等大批配套细分领域龙头企业落户,宜宾迅速形成较为完整的产业集群发展态势。

五粮液安吉物流和天畅物流、宜发展、五粮液集团信用、大金融、三江新能源供应链科技公司,也都被整合起来,用来支持动力电池上下游企业集采、集销,降低生产运营成本。

更多的投资价值被挖掘,所有能量叠加演进,宜宾动力电池产业开始在一个更大维度的系统里获得发展,产值数字逐年飙升,从2020年不足20亿元,迅速提拉至2021年160亿元、2022年889亿元、2023年预计1600亿元,5年内有望突破5000亿元。宜宾也将由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动力电池之都」。

看起来,以龙头拉动产业链的战略战术,给宜宾带来长期经济活力,某种程度上,从四川时代开始破局的宜宾,开始有了一种日益开阔的能量。

✪  图1: 位于三江新区东部产业园的四川时代超级工厂,一至六期尽收眼底;图2: 正在建设中的四川时代七至八期项目,位于三江新区长江工业园,九至十期也在建设中。以龙头拉动产业链的战略战术,给宜宾带来长期经济活力。从四川时代开始破局的宜宾,开始有了一种日益开阔的能量。

C。保姆

三江新区长江工业园。

黄传宏坐在他三楼的办公室,笑得有些腼腆。楼下,是这家中国最大的锂电池精密结构件企业科达利在宜宾的第一条生产线,工人正有条不紊地劳作,几公里以外,自建工厂的工地上,热火朝天。

2021年2月23日,投资10亿元的科达利动力电池精密结构件一、二期工厂,在距离四川时代7、8期项目不远处奠基,这也是三江新区与宜宾翠屏区共建共享长江工业园后首个项目。10个月后,原本不在计划内的三期工厂,也开始上马。

这年6月,黄传宏作为子公司总经理,只身一人从西安赴任宜宾,负责新工厂的建设和投产。下飞机的那一刻,他旋即被一股酒香包裹住。

但很快,他将知道,比空气中酒分子更热情的,是距五粮液机场49.8公里之外的长江工业园里,一项被冠以「保姆」字样的服务。

“我6月16日到宜宾,7月7日就拿到了工厂钥匙,7月中旬,所有与建设相关的证件都齐备了,11月15日,工厂调试完毕,开始生产。”

这让黄传宏感到惊讶,一直在科达利扮演开疆拓土角色的他,走南闯北,这么快的速度,却是第一次遇到。

此后,类似事情不胜枚举。园区负责规划建设的处长郭平每天都到黄传宏办公室,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助解决的难题。

黄传宏也因此与时任三江新区管委会主任现任翠屏区委书记兰宏彬、时任长江产业园区专职副书记黄杨以及郭平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即使后来他们中有人离任,黄依然对之念念不忘。

和黄传宏一样感同身受的,还有中材锂膜宜宾公司执行董事纪玉峰。

2022年9月27日,隔膜龙头中材锂膜西南基地建设,在长江工业园启动,项目建成后,将年产10亿平方米锂电池隔膜,成为国内产能规模、技术与智能化程度领先的湿法异步锂电池隔膜产业化基地之一。宜宾打造「动力电池之都」的天平上再添一枚重量级砝码。

纪玉峰只身打马赴宜宾挑大梁,但很快,他遇到了难题。

工厂附近的供水和供电配套不足,无法满足运营需求。宜宾市委常委、三江新区党工委书记何永宏、三江新区管委会主任许磊有求必应,很快协调宜宾国网和李庄自来水公司,一起将问题化解。

后来,为了使项目尽快通过节能审查,何永宏又特意跑到成都,推动流程办理,中材锂膜工厂建设工期得以一直跑在计划内的节奏上。

类似的故事,在宜宾不同的产业园里比比皆是。

躬身在招商一线的政府官员们,看到真诚与谦卑的力量,也看到一个产业和一流企业家们带给宜宾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决定,要把这种力量带到为落地企业的服务中去。

在透彻分析了需要采取的行动后,宜宾市委、市政府、三江新区党工委、管委会和翠屏区委、区政府制定了清晰的战略和明确的目标。保姆或妈妈式服务成为标配,用行动兑现对企业的承诺被不断强调。

以长江工业园为例,一项被称为「定联挂帮」机制,建立了从区领导到工作人员定联挂帮企业服务机制,为入驻企业安排了自上而下的「一对一服务专员」。

园区每家企业门口的醒目位置,都挂有一块服务公示牌,相关负责人和对接工作人员的姓名和电话,赫然在目。

他们定期走访公司,建立一企一档,对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建立问题清单制度,「收集建档、分类办理、限时交办、完成销号」成为排忧解难的流程性动作。

政府信用加上了市场与情感信用,在服务落地产业和公司方面,宜宾也开始越来越有自己的感觉了。

✪  图1: 三江新区长江工业园管委会所在地;图2:四川科达利位于长江工业园的办公区;图3:即将竣工的中材锂膜宜宾工厂。宜宾市委、市政府、三江新区党工委、管委会和翠屏区委、区政府制定了清晰的战略和明确的目标,保姆或妈妈式服务成为园区标配。

D。系统

5月19日,在宜宾采访的最后一个下午,宜宾电视台司机朱朝贵决定带我们穿梭一下宜宾的大街小巷。

从翠屏老区到三江新区,从临港产业园到大学城和智谷,一路上,长江大桥、巨大的水泥建筑群、长得像小型轻轨的地面智轨、充电桩、换电站,挨个从我们眼前晃过。

朱朝贵指着一条整齐的街区说,以前这里都是荒地,现在,这样的变化在宜宾到处可寻。

 图1: 负责市内干线运输的智轨是宜宾智慧交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图2:宜宾大学城,欧阳明高院士工作站即座落于此;图3:图中白色场馆建筑即为世界动力电池大会永久地址。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作为这些变化背后的重要推手,政府在其中充分释放了自己的胆量、控制力和担当力。它除了是政务服务者,更是审慎的商人、热情的梦想家和谦逊的实干者。

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是马里亚纳•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的创业型政府理论,在千里之外的一个鲜活又完整的投射。

2013年,创新经济学家Mazzucato出版《创业型政府》一书,提出创业型政府,将会掌握变革和创新的主动权。

「它不仅仅指是对初创型企业的风险投资,更是一种意愿和能力,一种创业精神,是对创新长期而富有耐心的资助。政府与企业在生态系统中应该共生,政府应该成为创业家、风险承担者和市场塑造者。」

按照这个解读,创业型政府必须同时具备三个维度的特质:对机会的快速反应、资源探索与调动以及战略学习。

看起来,过去5年里,在从无到有,引入动力电池产业链,抓住机会,将其作为建设现代制造业强市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宜宾,已具备了创业型政府的特质。

现在,它在产业布局规划、园区基础设施建设、示范园区打造、产业链项目招引、要素资源配置、后端市场培育等方面建构起一整套系统,所有要素在系统里抱团摸索,彼此作用,形成了一种高质量发展的闭环。

在这套系统里,招商引资被放置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为了更高效地推动招商和产业发展,一个全国首创的机构改革模式在2021年发生。

这一年,宜宾招商和工业主管部门被整合,于是诞生了文章开头的经济合作和新兴产业局,它分为服务落地企业的动力电池一科、专事招商的动力电池二科,与着力推动换电重卡及充电基础设施的汽车科。

原本分散在各个口下面的业务,获得了统一接口,以更聚合、更高效的方式为企业客户提供服务。

动力电池产业发展领导小组也被组建,市委书记方存好、市长廖文彬作为双组长,进一步深入产业腹地,统筹领导全市动力电池产业发展,为了成功推动2023年世界动力电池大会,他们甚至会亲赴每一位重要嘉宾公司,双手奉上纸质邀请函。

一直推行的专班工作制在继续发挥作用,由分管市领导任主任,市级产业主管及要素保障部门、市级平台公司、区县政府为成员组成,责任明确到人,实行周报告、月调度、季通报的市县一体共推机制。

除此之外,政策与人才的要素保障被反复强调。

在宜宾,12所高校的9万多名学生,与欧阳明高等7个院士/专家工作站、13所产研院、5个省级及以上创新研发平台一起,将宜宾推至全国首批、西南地区唯一国家产教融合试点城市。

10亿元的两院院士和国家级领军人才创新创业基金,与资金总规模317亿元的24只产业发展基金,共同构成各类人才需求和整个动力电池为代表的新兴产业发展的保障体系。

宜宾这种系统化思考、顶层设计和管理能力,呈现出一种复合性。它在这个系统里推演所有的路径、步骤和节奏,以一种尽量可量化的方式来管理团队、提高效率,并试图以此达成目标,像极了一家公司的运作模式。

问题是,要在一个不断溢出泡沫的沸腾时代,保持冷静和理性并不容易,更何况还要不断迭代知识结构、思维方式,转化成为一道可以上扬的成长曲线。

从这个意义上通过动力电池产业快速发展而蜕变的宜宾,被放置在一个更高要求之上。

接下来,它注定要在注视与评判,开放与控制的博弈中不断调整,逐渐走向命运的纵深。从这个角度看,这样一个城市,这样一个政府,的确具有了更深层次的样本意义。

盐坪坝长江大桥。通过动力电池产业快速发展而蜕变的宜宾,注定要在注视与评判,开放与控制的博弈中不断调整,逐渐走向命运的纵深。